苏简盟：茉莉花开的时候……

茉莉花淡雅芬芳，每到茉莉花开时节，我的感情就经历这一次次的摇感。我总想沐着茉莉花浓烈的馨香，写一个故事，以酬多年含泪的夙愿。可这个主题对我来说，既动人又沉重，几次提笔又默默地放下了……

今年夏天雨水多、空气湿润，我家一盆茉莉花如期开花了。那簇簇飘香的茉莉花再次将我的思绪牵到久远的过去，让我想起了妈妈年轻时的笑脸，想起了当年妈妈和我们共同度过的欢乐日子。岁月无痕，母子情深。现在，让我用心来写这篇迟到的茉莉花的思念吧！

我的妈妈叫卜云霞，江苏省涟水县人，她走时50 岁，是我从不敢轻易回忆的年龄。人们都说，孩子眼里的妈妈是美丽的。这期间有血缘关系和情感因素。但我要说，我的妈妈是真美丽、真漂亮。她中等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大大的眼睛、乌黑的秀发，总有几许东方人的韵味。她养育了我们兄弟三人，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可身姿苗条不改，容颜白里透红。听他爽朗的笑声和对人客气和谐邻里关系，我们真为有个漂亮妈妈而自豪！

妈妈小学文化，没有正式工作，在劳动服务公司工作。她平凡不失高雅，总是温情脉脉。有一年，爸爸外出拿回两株茉莉花苗。妈妈找了个大花盆，领我们几个孩子在平房前挥锹栽种，很快两株茉莉花发芽开花、缤纷烂漫起来了。妈妈捋着头发动情地说：“茉莉花头年开花好兆头，我和你爸盼着你们几个孩子象茉莉花一样、寻找你们自己美好的前程。”

美丽的妈妈给我们吉祥的祝福，给我们一则茉莉花童话，她成了我们一生挥之不去的情结。至今，我依旧清晰地记着妈妈一到发薪之日，总要用手帕包回水果或枣糕，看着我们吃，自己却舍不得动一口，冬天，她怕煤烟熏着我们，防止煤气中毒，从来晚间不压火。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点火生炉做饭，早早为我们做好早餐。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生活中最难为情的是一方面要上班，一边还要照顾不到上学年龄的小弟（当时还没有幼儿园，小弟弟由我带着，我上课时小弟弟在教室外边等我），最开心的时刻是，在端午节做的最稥甜的食物就是她包粽子给我们吃。

清贫中的妈妈是艰难的，也是乐观的，她是精神的富有者。她一辈子没有存过钱，妈妈确确实实很穷，连一件象样的物品也没有。她唯一的宝贝就是放在柜子里一个红色塑料皮笔记本，里面记着每个月的账目，记着每月柴米油盐的支出，记着孩子过生日煮鸡蛋的事，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妈妈的老家有外婆一家人，妈妈每月发薪之日，就会给外婆家寄去10元钱（60年代妈妈临时工工资只有27元）这是妈妈最美、最善良、孝敬老人的美德。也可能是传承的原因吧，她的大儿媳数年如一日照顾病中的公公，在1997年被国家六部委任命为“敬老好儿女”金榜奖获得者。在这方小本里，还有妈妈工工整整抄写的《茉莉花》的歌词。每年在茉莉化开的时候，妈妈一改羞涩的性情，当这几个孩子面高唱此歌。她音色质朴、情真意切，歌声、泪水交融，拨动了一根根心玄。顿时，我觉得妈妈那么清秀，那么真情，那么善良，又那么伟大！

妈妈热情、贤惠、坚强，更有人格魅力。她健壮勤劳，从不随意休息片刻。她的身影总是匆忙的，她的脚步总是轻快的。怎能忘，她每天准点为我们做好饭，又走街串院检查卫生、走家串户计划生育。晚上，她做在炕头不是纳鞋底，就是做棉衣。他真忙，又真高兴。她属于我们，属于社会，也属于大家。每当我看到妈妈总是这样的忙碌，心里就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幸福生活。当我参加工作能挣钱时，妈妈由于劳累和操心过度终于让她突然病倒了。那是1981年清明节，我和爸爸陪妈妈去医院看病，挂号时用我的公费医疗本，妈妈马上回身对我说：“儿子，妈妈是家庭妇女，不是国家职工，这便宜咱不能沾。你若是没有这1元钱，妈就不查这病了！”妈妈轻声说着，眼里却闪现出严肃的神情。我愧疚，满脸通红，又跑去重新办了自费手续。也就是这天妈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发生在医院里走廊里的这段“插曲”竟成了教育我人生的重要一课！她在生命弥留之际，喃喃的留下两句话。一句是：“我的孩子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做个正直的有出息的人。”再一句是：“端午节快到了，妈不在，叫冯婶、王姨替妈为你们包粽子，咱家木桶小袋子里装的是江米。”她就这样静静地走了。留给我们的是嘱托、是眷恋、是慈爱。冯婶、王姨、我和弟弟为她换衣服，只见她一条秋裤补了数块补丁。这数块补丁，时时浮现在我眼前，牢牢补在我的心头，让我永远心痛，永远也不平衡，永远也补偿未及啊！

日月轮回，往事如烟，惟有妈妈是我心中一道不落的彩虹。屈指数来，妈妈离开我们已经快30年了。30年在历史长河中是短暂的，可在我的生活中是漫长的，因为我是在期待和顾盼中度过。30年来，我一天都没有忘记妈妈，天天在梦乡里与她相逢，天天在春风里与她对话。妈妈是我们生命的保护神，妈妈是我们心中的一盏灯。她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希望，给了我们职业。她付出了那么多爱心，可一天福也没有享受过，一点让我们表示孝心的机会也没给。她劳碌一生，奉献一生，竟连有暖气的楼房也没住过，没看过彩电，没用过煤气和洗衣机，临走时想到老家看看自己的亲人都未能如愿。妈妈可知道，风雨30载社会发生了沧桑巨变，现代物质文明早已走进了百姓生活。她割舍不下的三个儿子也都长大成人，走上了工作岗位，各自成家立业，她没见过面的大孙女也上了大学。然而，在举家团圆的时候，我们总为失去她这位家庭的“顶梁柱”扼腕叹息。如果说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死离别，那么遗憾却是心中的痛、无言的苦，让人长歌当哭，一生不宁！妈妈一定知道，眼下我的年龄都比她走时还小一岁，可我永远是她忠诚的儿子。每逢大年除夕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刻，我就禁不住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纵情遐想。多盼她蓦然翩翩归来，穿的还是那样普素的衣服，披一条紫红色的毛围巾，坐在我们中间，叫着我们久违的乳名，尽享天伦之乐。

而今，历史已经翻开了新春的扉页。看，妈妈从东方向西北走来，她的身影多么熟悉，多么亲切。我们看见了，她在遥远地凝视。她的目光是多么的温热、多么慈祥。我要说，从东道西的路有多长，妈妈对儿女的牵挂和祝福就有多长。无论妈妈走到什么地方，其实，永远没有走出留给儿女这顶母爱的家。每年的清明节，我都在母亲的坟前，静静地闭目十分钟，与母亲心灵沟通……愿母亲在地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