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江南
自幼生长在四川,却时时在欲望的最深处,有一种隐隐的却又如此执着的愿望——去一次江南。
从儿时起就有许多的愿望,唯独去江南愿望,觉得唾手可得,但却又总在梦中。
时常沉浸在江珊的《梦里水乡》里,江南女子,在春天的黄昏里,在一抹青山前,在杨柳岸边,在那扇古老的窗下,着一片粉红的裳衣。
又常常想起朱晓琳的《江南雨》,“江南雨,留客不说话,只有小雨悄悄地下”,这似幕似纱的雨,“若断又若续,如诗又如画,遮住林中路,打湿屋前花”,更打湿了一颗向往江南的心。
李白来了,子规声声啼,故人将远行,这黄鹤楼下,一江暮春的水际,孤帆远去,只有这江水,自天际而来,又去了天际。
看,张若虚来了,于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冉冉升,伴着这春江的潮水,杨花纷飞。
张继来了,寒霜满天,江枫如墨,渔火无言,诗人在惆怅里独眠。这寒山寺的钟声,于夜半传来,次次敲打着客船。
刘禹锡来了,杨柳正青青,江水却已平,多情郎在江上多情地吟唱,东边的日出照着西边的落雨。不知这采莲的女子,是否找到了有情郎。
柳永来了,寒蝉在凄切地悲鸣。长亭向晚,骤雨初歇,执手相看泪眼,送你千里的烟波。而诗人却醉在了杨柳岸边,一梦之后,只是这晓风残月。
苏轼来了,大江还在东去,小乔却已嫁别。故垒西边,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千堆雪起。江山依然如画,公瑾已成当年,强虏早已灰飞烟灭。多情诗人,华发早生。于是,叹这人生如梦,一杯浊酒,还酹江月。
辛弃疾来了,匆匆地春已归去。倚危栏处,落红无数。斑驳的画檐下,殷勤的蛛网,尽日惹着飞絮。几番风雨后,佳期又误。此情难诉,闲愁最苦。而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姜夔来了,解鞍少驻在淮左名都的竹西佳处。春风十里,尽霁麦青青。黄昏之下,清角吹寒,废池空城。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漾,冷月无声。桥边红药,年年花叶峥嵘,却不知为谁而生。
我来了,江南的梅子熟了。梅雨飘飞。行走在烟雨濛濛的西子湖畔,行走在周庄曲曲折折的青石板上,行走在西施浣纱的越溪源头,行走在茶树披盖的群山之巅,行走在微风轻抚的竹林间……
我累了,就歇在绍兴街头的酒肆门旁。一碟蚕豆,两杯黄酒,不,要绍兴老酒,不,要女儿红。对着河上的那座石桥,对着桥头的那株腊梅。我静静地啜尝,淡淡地怀想。
我醉了,午后,天并不凉。
乌篷船驶过我的身旁,驶过了石桥,驶向了远方。桨声渐远,暮色苍茫。我听见一扇木窗,吱呀地关上。归鸟在唱,入了我的梦乡。
我是在梦乡?还是在异乡?
还是在我梦里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