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亮:流淌在生命的空间
黎明时分,当你我还在熟睡的时候,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早已走上街头,清扫街道,处理垃圾。中午,当你我正奔走在回家的路上,抑或是坐在某个餐厅的时候,这群人依然充当着马路的卫士,他们啃着早晨出门时带的馒头,喝着早已凉透了的开水。由于收入微薄,他只能住在偏远的郊区,并且一整天都要马路上度过,有计划的喝着凉水,啃着馒头。这一幕经常会发生在我们的身边,但我们我们常常视而不见。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渺小,还是因为现代人的冷漠与无情,但不论刮风下雨,还是三伏三九,他们都驻立在马路上,易入我们的眼,却难以进心。
的确,有这样一群与我们若即若离的人,活在我们的世界里,跟我们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装饰着我们的生活。清晨,是他们在送牛奶、报刊;中午,是他们在帮我们接送孩子、做家务;午夜,是他们在乘大家休息的时候运垃圾,是他们在建筑工地上添砖加瓦,是他们骑着三轮车穿梭于大街小巷送货物,是他们在餐馆刷盘子洗碗,是他们……
他们本不属于这个喧闹的世界,应在一方静谧、质朴的乐土上追求着生命的本真。然而,却是这片喧闹的世界以它独有的霸道与傲慢挤压着他们祥和的乐土,他和他们的乐土成了这个繁华世界的附庸,乐土被自己遗弃了,只留下了他们天真的孩童,年迈的父母,在那里相依为命,守候着心灵的家园,自己却流向了喧闹,在这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空间里蠕动。面对空袭而来的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陌生人群,他们胆怯、卑微,只有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蜷缩着。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虽然身处灯红与酒绿,但却心存静谧与安宁,那里有他们美丽的梦想,有他们坚固的精神支柱。父母年老了,孩童还很天真,在城市里务工的同时还要操心他们的生活与身体状况,灯红酒绿只不过是它们奋斗的场所,就如同演员手中的道具一般,当然不会是一种必然。他们岁初而动,流向城市,然而,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仍然束缚着他们的思想,家里那一亩三分田照旧需要耕种,于是,农耕时节回家耕耘又成了必须。就这样,它们周转于城市与农村之间,寻求着二者的平衡,寻求着生活的平衡。
他们是质朴而憨厚的,对于这样交替的生活,说不出所以然,更谈不上人生的价值,仅是为了踏实得活着,为了给那个遥远而静谧的村庄带来丝丝惊喜与改变,为了那个单纯的梦想成为可能。一月月,一年年,岁月的冲刷中他们额头的皱纹越来越深,越来越多,背慢慢地驼了,头发也开始花白,这个曾经依附于他们的城市再也不需要他们了,只有那遥远的村庄在点头微笑,向他们招手。他们又回到了生养的地方,回到了生命的原点,如同飘零的树叶,在空中打了许多转,终于归根了。
他们是中国社会转型时期出现的一个特殊的群体,在寻求被城市蚕食的突围中卷入了滚滚洪流。为了求得生存,背井离乡,忍受着孤独、忍受着对家人的思念与担忧,默默地燃烧。他们不如牡丹的富贵,不如玫瑰的艳丽,他们只是秋天里山间的野菊花,自然、顽强、朴实无华,一片片静静地开在贫瘠的土壤里,从不显山,从不露水,静看日月星辰东起西落。他们已不是纯粹的农村人,毅然不是纯粹的城市人,追求在城市,回归向农村。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或许这个群体会演变成为另外一个群体,抑或是最终消失,但在某种意义上都已成为一种现象,一种返璞归真的自我表征,唯有这些人,让我们看到了人类仅有的温存。无论中国社会怎么发展,但请我们记住,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曾经有过这样一群人,在生命的空间里静静地流淌,在生活的美丽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