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剑 :老少爷们儿(戏剧小品)
人物:老牛(老)、大牛(大)、小牛(小)——(祖孙三代矿工)
地点:家庭客厅
(开场:爷爷老牛手端茶壶、盘腿坐在桌旁,戴着耳机听着收音机里发出的豫剧的声音,老爷子摇头晃脑地和着音乐唱着):“刘大哥说话理……(嗓子不舒服,连续干咳几下。他摘掉耳机,捶胸敲背弄了几下后,又独自接着唱)——太偏,谁说女子(唱串了腔成了京剧调式)不如男……”
大:(从屋外门上场)爸。
老:哦,回来啦?
大:回来了。爸,您那老矽肺,喘不上气来就别唱了,自己不觉得难受啊?
老:唉,生命在于“乱动”,这不是闲着没事儿想练练肺活量嘛。
大:嗐,您这老矽肺病就少胡喘乱唱的练肺活量,还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闹翻翻吧!
老:你没听收音机里那个卖拔罐的说吗?哪儿疼拔哪儿!我这是哪儿不得腔就来几句啥唱腔。
大:行行行,那您没事就豫剧、京腔、黄梅调……乱七八糟地串着闹——练您的肺活量吧。唉,爸,牛犊(指儿子)呢?
老:在里屋耍电脑呢。
大:(向着内屋喊)牛犊,牛犊——出来!
小:(儿子牛犊懒懒散散地从内屋出来,上场)什么事啊,喳喳呼呼的。这又不是在井下,采煤机、溜子轰隆哗啦地响我听不见。
大:啥喳喳呼呼的,我就这气嗓子!
小:哎呀,刚才爷爷连咳嗽带喘的扯走了腔喊跑了调;这不,您又嚎着沙哑的嗓子像放炮!
老:这是咋了?爷俩刚一照面就对上阵了?
大:爸,这小子在单位不好好干,上个月半月都没上班!
老:你听谁说的?
大:邻居老王的儿子刚从内蒙回来,他跟牛犊是同一个区队的,说半个月都没见这小子了!
老:牛犊,你到底干啥去了?
小:还能干啥,坚持不懈地当煤黑子呗。
大:煤黑子怎么啦?我们是血统矿工家庭,你这叫根红苗正。
老:(对大牛说)有话慢慢说嘛!(看着小牛)究竟咋回事儿?
小:我上个月是半月没上班,到内蒙大草原玩去啦!(兴致一下子调动起来)哦,爷爷,那内蒙的草原啊,可真大,一望无际的就像海洋。那蓝天那白云那花草那牛羊骏马,还有那美丽的蒙古姑娘和精巧别致的蒙古包……。
大:嗐嗐嗐,先别扯那些个蓝天白云花草牛羊骡马姑娘蒙古包什么的,派你从咱们老矿区去内蒙的新区煤矿是采煤的,不是叫你跑到大草原在蓝天白云下薅草采花找姑娘钻蒙古包的。先说说你上个月是咋回事!
小:半个月没上班,(故意逗玩)就是不想下井呗。
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一个煤矿工人,不往地下钻还想朝天上飞啊?还想拽着个闺女一起去摸摸那蓝天白云?——下井采煤那是你的本分嘛!
小:本分本分,本分的煤黑子!
大:你张嘴闭嘴就是煤黑子、煤黑子的,煤黑子怎么了?你爷爷和我都“黑”了两辈子了,要不靠着这“黑”,怎么会养出你这个粗壮黑胖的大小子来!怎么会有今天好光景呢?
老:是啊,咱们煤矿工人一辈一辈的实干创业,是用红心去采那些个黑煤,才有了现在的好日子嘛!
大:对!我们“黑”——是乌金!
老:(突然来了精神)嗨,想当年,那英雄铁人王进喜穿着老棉袄在冰天雪地的大庆搞石油会战的时候,你爷爷我正光着膀子在煤海劈涛斩浪挥汗如雨地为国家采煤挖金呢!要不我怎么会弄个省级劳动模范呢!要不靠我们的大干苦干,怎么会开创出咱们煤矿的基业呢?
小:基业,基业……我倒记得,前段日子爷爷住院的时候,医院的医生说,您的肺部有大量积液。
大:怎么跟你爷爷说话?——牛犊啊,想当年,山西的大寨人头扎白羊肚毛巾在虎头山上战天斗地创丰收的时侯,你爸爸我也头戴矿灯在百米井下大闹翻番呢!要不我们区队怎么能创出了好几个全国第一呢?要不我怎么会弄了个局级先进工作者呢!你知道那时候我们一天能采出比计划高多少倍的煤吗?
小:嗐,采煤采煤,看当今,整个老矿区地下的煤炭资源差不多都让您们采没了,弄的我们这一拨小字辈都跑到别的地方流浪打工去了。
老:牛犊啊,你这话就不对了。想当年我们不也是从别的地方来到现在的矿,在这里安的家么?什么叫流浪呢!那里有煤就需要咱煤矿工人嘛!
大:你爷爷说得对!咱们煤矿工人就是四海为家的一族嘛!
小:爷爷、爸,您们也别再自吹自擂了,也别老是想当年、想当年的了!常言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难道您们没有发觉吗?咱们家就像当今的黄河一样,越往下游水就越浅,不知那些时候还会干一阵子。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差啊!
老:你们说,这长江黄河不都是从一个地处淌出来的吗?怎么黄河就干不过长江呢?
大:爸,他说的不是那意思。
老:那是啥意思?
小:爷爷,您是省级劳模,爸爸才弄了个局级先进,到了我这里就是无级别的小煤黑子了!
老:这叫老鼠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大:爸,您这是说啥呢?
老:哦,这比喻不对,说走嘴了。
小:你看,爷爷都承认煤矿工人是地老鼠了!
大:你这浑小子!
老:不要乱抓我的话茬。来,咱们坐下好好说说你牛犊为啥不上班的事。
小:说说就说说(说着就往爷爷左边的椅子上坐)。
大:(上前去将小牛往右边拉)坐那边去。没见过怎样开高级别的正规会议吗?在主席台上“二把手”才坐在“一把手”的左边呢,你还不够级!哼,连左膀右臂都分不清!
小:行行行,爷爷是“一把手”坐中间,爸是“二把刀”坐左边,我这“三只手”就坐右边吧。
大:别没正经,坐好了。
老:牛犊啊,你去内蒙是开矿采煤的,咋不好好下井上班,偏偏又跑到那个放羊遛马养骡子的草原干啥去了?
小:旅游去了呗。
大:整天就知道玩。
小:爸。你可别小看这个玩,玩跟玩可不一样。人家蒙古族的人啊,那马奶子酒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架式一拉,走走场子摔上几跤,那叫个威武勇猛,彪悍极了!
老:你小子有力气不朝着煤壁子使劲,闲的浑身痒痒摔啥跤嘛!
小:爷爷,那叫民俗传统,特色运动。还有那蒙古姑娘跳的舞,哎唷,让人心里发颤;小伙子唱的歌,叫你嗓子发痒!那长调一拉:(接着模仿起来)“啊——哈嗨嘿……”
大:(立即制止小牛)别姑娘小子又颤又痒的,先眨巴眨巴你这双不怎么明亮的小眼睛给我寻摸个儿媳妇吧。
小:你看,又来了,我找不找媳妇您着哪门子急啊?
大:你这浑小子,再胡说我撕你的嘴!
老:都别瞎扯了,没老没少的。
小:爷爷、爸,您二老不是爱喝酒吗?下次回来我带草原的马奶酒来让您们尝尝。
大:不用不用!就是驴奶酒我也不喝。我就爱啃个猪蹄,喝二两红高粱酒。
老:我也不喝那玩意儿,连牛奶我都不喝,还喝啥马奶驴奶骡子奶的——谁的奶我也不喝!
小:哦,爷爷,是不是因为咱姓牛,您就忌讳啊?
大:别净胡扯了。
老:牛犊啊,除了那个驴奶子酒——不,马奶酒,内蒙还有啥特产呐?
小:那就得数纯种的蒙古马了。
老:嗐,你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你总不能牵匹蒙古马来叫我骑吧?如果那马一惊把我摔下来,恐怕就玩儿完了。
大:你知道你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弱,内蒙那里就没有能让人强身健体的蒙药吗?没想着给你爷爷买点儿?
小:蒙药?……蒙……蒙汗药!
大:胡说八道!唉唉唉,咱们说的是你为什么不在矿上下井上班,怎么扯到马和酒跟蒙汗药上去了。
小:您们不是问我为什么不上班吗?我就是去大草原骑马喝酒观光去了。但说实话,我绝对没有服用那个蒙汗药。
老:你平时也这样没正经吗?
小:(站起来立正)正经!
大:正经的神经病!
老:一月上几个班?
小:一般二十二个。
大:那不一般的时候呢?
小:大月三十一个,小月三十个。
老:这么说你还经常出个满月全勤了?
小:(又站起来立正并向爷爷打敬礼)是的!
大:就算你平时上班正常,有时还弄个全勤啥的,那么你上个月只上了十几个班,其余的半个月都是欠勤了?
小:爸,您怎么老是把我往歪里想呢。您别看我小时候上树爬墙调皮捣蛋的,现在我可只一门心思往地下钻。跟您说吧,我连续上了两个月一个班也没休,矿上组织我们各区队“出勤好、安全好、生产好”的“三好”人员集体去草原旅游观光去了,这您该放心了吧?
老:这么说我孙子表现还挺好?
小:好不敢说,因为还没有像爷爷一样弄个省级劳模当当,也还没像我爸那样弄个集团公司级的先进工作者做做,离您爷俩差距还不小哩!
大:你可别说,这你还真得学着点儿!
老:只要好好干,会有出息的。
小:不过,您二老也别骄傲。别看你们实实在在地干了一辈子,可我这一辈下来,您们出的煤未必就比我出的多!
大:嘿嘿嘿,越说还越来劲了!
小:爷爷、爸,您们想啊,您们那时候是啥条件?用的是啥机械设备?而我们今天的装备过去能比得了吗?
老:比不上,比不上。
小:(见大牛不语,就向他示意):嗯?
大:这个俺吹不过你。
小:用我们的话说,就是要用科学技术和智慧壮志去开创煤炭事业的新天地!这是新的创业——创新业!
(老牛、大牛俩人面面相觑)
小:您二老还一个人一个被窝儿总是躺在床上想当年吗?
老:嗯?你还别说,这话还真有道理。看来,我这老牛吹不过你这大牛,你这大牛吹不过小牛——后生可畏啊!
大:牛犊啊,不管怎么说,啥事都是由简单到复杂,由简易到精巧,由……这个这个……你看,刚学了的东西怎么就忘了呢。嗯……哦,这个……就算由条件差到条件好吧。你们遇上了新时期,但艰苦创业、扎实苦干的精神是要永远发扬光大的。继续创业,不断创新,追求发展,企盼兴盛,是永远不能停顿(突然想要打喷嚏)——啊的(di)!
小:爸,您看您由区长转成支部书记才干了几天啊,就开始满口甩词说教了?
老:牛犊,这可不是啥说教,这是个真道理哩。咱们的事业就是要不断去开创,要不,那不就坐吃山空了吗?
小:对。牛犊郑重向爷爷双敬礼(右手敬礼、再左手敬礼,嘴里随着发出:“叭、叭”的声响);向爸爸三鞠躬(立正欲鞠躬,大牛赶紧制止)。
大:得得得,这还不是那个时候。真的到了那时候你得给我磕头!
小:我牛犊,现在立正准备开步走,到电脑屋里查我的资料。明天就离开老矿区的家,去我们在内蒙的新区煤矿——采煤去!
老:好好好!(拍着大牛的肩膀)这才是我的孝子——(又拍着小牛的肩膀)生出来的贤孙!
老、大、小: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