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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运鼎:根在洪洞

作者:李运鼎 2014-08-13 15:55 来源:同煤集团

从平遥古城出来,已是红日西挂。按计划今晚要赶到洪洞住宿,几个哥儿们都有点累,坐在车上蔫蔫地不想说话。小杜倒很有精神,一边开车一边对大家说,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估计在八点半才能到。我放开音响,大家尽可在音乐中打打瞌睡。

乐曲是二胡独奏,弦声时即时徐,滑音点点,或幽怨怅惘,或祥和悠远,正好作为晚霞风光的伴音。这伴音轻轻勾起我对祖籍地的无限期待和怅惘。

那棵古槐还在吗?为什么自称根在洪洞的人那么多?苏三是本地人吗?

洪洞这两个字,注定与原乡和哀怨连在一起。

小时候,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咱的老家在山西洪洞大槐树。我指着院里的一棵刺槐问,和这一棵一样吗?父亲摇摇头,比这一棵要大得多粗得多。等你长出本事了也回去看看吧。

对院里这棵槐树,父亲平时爱护有加,不让栓牛羊,不让勒铁丝,不让戳树杈上的老鸹窝。每年的大年三十,父亲都要在槐树上挂个灯笼,贴个“出门见喜”红联,再围着槐树浇一圈扁食汤。

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全家搬到三间牛屋居住,把祖屋腾出来给省城下来的知青们。父亲一遍遍给几个知青交代,要看好这棵刺槐树。我站在院里那棵弯腰槐树下,看着我家的房子有点不舍,问父亲为什么这样,父亲说,城里的孩子到乡下够委屈了,让他们住好点的房子少想家。

我家的房子是三间高大的瓦屋,花脊兽头“外包青”,花格窗户,高高的台阶,重梁重檩,整根的杉木椽子,编得很精细的竹笆里子,已被经年的烟气熏得紫红紫红。在村里当是数一数二的好房子。

我曾问父亲,为啥我家的房子这么好,是啥时盖得?父亲吸着旱烟看着房檐下的燕窝,咱这房子是道光年间,我爷爷的爷爷比着山西洪洞老家的样子盖的,到现在有一百多年了。我问父亲,你爷爷的爷爷咋恁有钱呀?

父亲又摁了一锅烟,圪蹴在弯腰槐树下。老祖爷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迁来已二十多代了。一代代人省吃俭用“抠”出来的房子。才来时,咱九溃流是一片荒滩,祖爷们就开荒种地,到了清朝道光年间,开了几百亩荒地,几十口人。人一多就慢慢分家,分到二户岗、饶良街、三李卫,还有一支回迁到山西曲沃。据我爷说,民国时大半拉村子都姓李,青堂瓦舍好几处院子,后来有几门人吸大烟,把家业卖光了,你爷不吸烟不喝酒,光知道种地。解放初,就剩下咱这房子了……

可惜的是,七五年发大水时,祖屋被大水冲倒了,倒下的山墙砸断了那棵弯腰槐树。父亲圪蹴在倒下的祖屋前,一锅锅地吸烟,脸上淌满了浑浊的泪水……

音响突然关了。小杜说,哥儿们,洪洞到了!

洪洞县城的夜景很美,处处流光溢彩。在饭店,我们点了几个当地的名菜名吃,其中有油炸莲花馍,饸罗面,每人要了瓶当地的“玉堂春酒”。不知咋的,这些菜肴和面食,很对口味。特别玉堂春酒,清香馥郁,绵甜爽净,回味悠长。大家都喝得汗津津的,脸上像挂了一层红油彩。七个人的酒瓶子碰在一起,来,今儿个到家了,一醉方休!

一大早来到大槐树景区,门口已有许多游客。我们仔细听着导游小姐的介绍,不觉放慢了脚步,这是祖先曾踩过的土地呀。

当来到大槐树跟前时,原址上却是一个纪念碑亭。那棵曾聚集了数十万移民祖先的大槐树,已不复存在。可惜的是,顺治八年的夏天,汾河一场大水把那棵挺立了一千八百多年,阅尽人间冷暖,牵引着数千万移民儿女怀乡之情的大槐树,被巨浪卷走了。

有根在生命就会繁衍不息。在一代大槐树的身旁,一粗一细生长着两棵壮实俊美的大槐树,那是一代大槐树的儿子和孙子。儿子已四百多岁,孙子也一百多岁了。就在不远处的高地上,还有一片绿森森的槐树林,许是一代大槐树的曾孙玄孙吧。

就在广济寺的大广场上,一场再现当年移民的情景剧正在上演,那场面竟让人看得热泪盈眶……

元朝末年,黄淮流域水灾不断,饥荒频仍,爆发了红巾军大起义。元朝统治者对此进行了十余年的残暴镇压,反元情绪势不可挡,起义军遍地举旗,争城夺地的殊死之战时有发生。仅扬州一城,数万户人家,杀得只剩十八家。河南百姓更是十亡七八,白骨遍野,道路榛塞。朱元璋兵出江淮,进取山东,收复河南,北定京都,元帝逃亡漠北。

可惜的是,大明江山甫定,朱棣的“靖难之役“又起。四年战争下来,黄淮地区雪上加霜,赤地千里,不闻鸡鸣。

此时的山西,属于元朝贵族察罕帖木儿治下的“表里山河”。这里远离战争,风调雨顺,连年丰收。洪洞县是晋南富庶大县,人口众多。加之中原战争不断,许多灾民避难来到山西洪洞等地。一时,洪洞及邻县人满为患。

于是,朱元璋决定从人口稠密的晋南向中原等省移民。从洪武二年到永乐年间的五十年里,从山西洪洞及邻县向十几个省份移民一百多万人,这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官方大移民。

当时的洪洞不仅富庶人多,且交通便利。城北广济寺殿宇巍峨僧众很多。寺旁一棵汉代古槐,数人合围,荫遮数亩,车马大道从树下经过。明朝政府就在广济寺设局办理移民,大槐树下就成了移民的聚集地。

移民告示规定,凡家有两个男丁以上者,留其一,余皆外迁,并发给盘缠,办理官文;凡同姓者不得迁往一地;所到之地,每人给五至十五亩土地,并发给种子、耕牛等物资;所开荒地永不纳租税。

整个洪洞县炸开了锅!年迈的父母在这里、我的祖坟在这里、亲戚在这里、开垦的熟土在这里、一块块砖瓦垒起的房舍在这里、几辈辈先人的的血汗在这里、我的根根脉脉在这里,谁愿意离开生生不息的故土,去到那前景未卜的远乡啊!

告示贴出多日,不见有人来此报名。洪洞县萧知县眼看期限已到,圣命难违,忽然急中生智。县衙又贴出一份告示:所有愿意迁出者在家等候,不愿迁出者三日内到广济寺门前大槐树下集合。

果然有效,不到三日,大槐树下聚集了十数万男女老幼。突然一队队军人从四周围来,包围了人群。众人正在惊讶,县尉宣布,根据大明皇帝圣旨,所有大槐树下所有百姓即日迁往外地,有不从者就地正法!

人群里哭成一团,呼爹叫娘,指地骂天。有冲出包围意欲逃跑者,即遭当场杀戮。人群被震住了,只有饮泣声一片。萧知县又声嘶力竭地晓以大义、陈其利害。军士们把人群理成长龙,逐一到广济寺内领取盘缠和移民官文。

为了避免移民逃脱,用绳子把人们的手反捆起来,串成长队押解上路。晚秋时节,槐叶凋落,树上的老鸹窝格外醒目,栖息在树上的老鸹嘎嘎哀鸣,似在为移民们悲切送行。移民们仰望高大的古槐,潸然泪下,频频回首,不忍离去。走出数里之遥,仍可看见那大槐树上的老鸹窝,听到老鸹的声声鸣啼。

移民们被反剪了手,踩着泥泞,趟过荒草和白骨,爬过高山、涉过河流,披着雨露风霜,走过一个长长的秋冬,才到了新地。解开绳索他们就脱坯垒墙,刈草盖屋,开荒种地,洪洞村庄的名字不变,老家的生活习惯不变。一路上反剪得久了,养成了背着手走路的习惯;捆得时间长了,每次大小便都要“解手”!他们时时遥望家乡,家乡难以望见,只在心底里苦苦搜索;一代代过去了,一切记忆都变得苍茫而遥远,只剩下洪洞大槐树了……

我在想,父亲不止一次念叨的大槐树就在我面前,我的祖先就是从这里走到河南的吗?我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还带着洪洞的泥土气息吗?

父亲如果活着,我一定陪他回一趟大槐树,不知他见了大槐树会有多么的激动,很难想象。

我站在大槐树下,仰视着大槐树的子孙。虽是初夏,槐树裸露的根上、马路上已落下零星的槐叶。

导游走过来,指着面前的马路说,当年,苏三就是从这条路上被押解到太原的。

京剧里苏三如泣如诉的哀婉形象,立即呈现在眼前。问导游,苏三的故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冯梦龙是根据发生在洪洞的故事原型改写的小说,后来人们又根据冯的小说改编成了京剧和其他剧种。苏三原名周玉姐,明代山西大同府周家庄人。五岁父母双亡,被人拐卖到北京江淮妓院,改名苏三,花名玉堂春。苏三天生丽质聪慧好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南京礼部尚书的儿子王景龙,进京赶考与苏三结识,一见钟情,并立下山盟海誓。王在苏三处迁延日久,床头金尽,被鸨母赶出。苏三暗中赠送银两盘缠,促王奋发向上,誓言不再从人。王景龙果然在第二年考中进士,遍寻江淮妓院不见了苏三。

原来,鸨母把苏三卖给了山西马贩子沈洪为妾。沈洪把苏三带回故里,自己经常在外经商。沈妻皮氏与邻居赵昂私通,合谋害死了沈洪,却诬陷苏三。洪洞知县得了赵昂的银子,对苏三酷刑逼供,屈打成招,囚于死牢。恰值王景龙出任山西巡按,得知此案,密访洪洞,探知冤情。即令火速押解涉案人员来太原重审。苏三案得以昭雪,罪犯伏法,贪官被撤职查办。苏、王二人终成眷属。

这么圆满的故事,世间哪找?如果苏三碰上陈世美,又该若何,最后也会被包拯铡掉?

这难道就是父亲说的“眼子头上有青天吗”?

每个移民家族都一本难言的创业史,每个移民都有一个钝疼的思乡心路史。他们高兴时想到的是原乡,辛酸时想到的是原乡,把所有遇到的事都拿来与原乡作比较,原乡的人和事永远是他们的一面镜子。所以,一代代移民无不一次次梦回原乡,即使六百年后的今天,数亿移民的后代,哪一个不想回来看看?

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喝一口汾河的水,吃一口原乡的饭,看一眼原乡人,住一晚原乡房,吸一口原乡的气,看一眼原乡的根,为的是圆一个父祖们的回乡梦。

我忽然明白了,父亲对他的祖屋、对那棵刺槐树为什么格外的看重和爱护了。

我在大槐树遗址前深深鞠了一躬,捡起几片槐叶放在兜里。阴历五月十三是父亲的忌日,我要把这几片槐叶连同火纸一同在他的坟前烧掉。(李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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