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萱:竹林绝响
竹,不是“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的千娇百媚的玫瑰,它是“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的绝世君子。
竹林对每个走进它世界的人都是慷慨的。流水淙淙,竹音簌簌,心里是极平静空寂也极充实的,仿佛尘世烟火味被涤荡干净了一般。惠风和畅,叶雨遥遥,阳光的罅隙里影青的色彩宛转出幽冷的质感,和风拂过薄薄的叶面,摩擦声在指尖滑过,重重叠叠,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仿佛幽怨的江南丝竹,裹着万般柔情从地下袅袅升起。时不时有竹叶晃荡着落入溪涧流水中,在水面一来一回地搅动,水中的云彩和飞鸟的缱绻,犹如风中飘动的一匹长长的彩绸,没人能描绘它朦胧炫目的花纹。
然而竹林带给文人墨客的绝不仅仅是秀丽景色。汉代以来归隐山林之风渐盛,其中尤以魏晋为最,而在众多的选择之中,竹林无疑是颇受偏爱的归处。大约青色主冷调的关系,竹林总让人无端油生寂冷之意,而凄恻婉转的竹音也正适合仕途多舛的文人的胃口。于是这片圣地就成了他们躲避乱世的最佳庇处。魏晋时期无数文人被“逼”去竹林,这虽与梁山好汉的英雄末路情怀相殊,但其本质却是不尽相同的。萧萧竹音,容纳了多少仕人不如意的呼号。竹林之外,世界再乱,人心再浊,竹林里笑声依旧,温酒一壶,畅谈天明。
那样的生活终究只属于那个年代;广陵散尽,黄垆酒醒,西江明月,东篱霜菊,文人把酒言欢,借酒消愁。这样令人羡慕而心痛的岁月,永远留在青史蹉跎的书页和无数国人不碎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