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丽:理发的记忆
理发的记忆
□武丽
我最早接触的理发工具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黑色剪刀。那年我五岁,晌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投射到小屋目光所及的角落。我先是假寐,制造乖巧懂事的假象讨得姥姥欢喜,待姥姥酣然入梦后,便开始实施谋策已久的计划。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立式橱柜旁,小心翼翼地拉开柚木抽屉,迅速地取出木梳和剪刀,对照镜子梳下一绺长发,“咔嚓咔嚓”有模有样地效仿邻家姐姐的动作,剪出了门帘式的刘海。之后,我还将剪下的碎发掩藏在抽屉的夹层内留做纪念。一个头发如蒜苗般蔫黄稀疏的小女孩,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就这样剪下了她人生的第一朵美丽。
青春是一幕既无开场又无终场的舞台剧。至于它何时来到身边,又带来哪些青涩微甜的故事,当事者或许只有通过回忆才可以捕捉到曾经热血沸腾的画面。不过,父母对青春期的孩子们则更为关注,目光也更加敏锐。谁家的孩子反复站在镜子前照来晃去,谁家的孩子往理发店跑得勤了些,那一准是青春期到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的锦绣年华翩然而至。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女式发型是“三齐头”。因沾了大姨的光,我不用忙着去理发店便可以享受到专业理发师到家理发的福气。不过,几乎每次理过发,我都要大哭一场。一来是自己的发质实在不争气,与张贴在墙壁上的发型海报比较,怎么看都不顺眼;二来是大姨理发有个习惯,但凡经她手打理的发型,总是同别家理发师剪出的略短些。所以,大姨最打怵给我理发,但又架不住我缠磨,可我为什么又要跟自己过不去,理了就哭,哭了还理,大概不外乎是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吧!
如今的理发店改成了某某造型屋、某某形象设计室,有的兼作美容生意,噱头很是光鲜。装潢华丽的店面,超一流的设备设施,理发师整齐划一的制服以及从港台地区学来的焗烫技巧,使得越来越多的爱美人士频频光顾。这样的理发店,我一年只去一趟。因为我惧怕理发师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禁不起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优惠介绍,也舍不得囊中那三五张红色的钞票。至于这一年一次的“理发”,我多半选定在重大节日前,变换一个新发型,让快乐的心情绵延得稍久一些。
高墙外攀爬的藤蔓沉醉在夕阳的柔光下,恰似翩若惊鸿的少女抚弄着酒红色的秀发,落日的余晖淡淡地散落在办公桌前,平添了些许怀旧之情。窗外不远处的一爿小店里,理发师手持剪刀正与客人低语,簇新洁白的围布,聚拢在角落里的毛发,空气中弥漫着肥皂水和爽身粉混合的香气,还有一旁阅报等候的散客。
百尺游丝千里梦,今昔非昨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