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关锁:咬住青春的尾巴
咬住青春的尾巴
闪光的小路啊,可曾记得,
三年前辞你而去的那个学生?
那时候,你最熟悉的就是他的脚印……
慈爱的校园啊,可曾记得,
三年前辞你而去的那个顽童?
想当年,你最熟悉的就是他的面容……
如今,他又踏上了你的土地,
投入了你的心胸,
怪不得,你们都睁大了惊诧的眼睛!
他脚步蹒跚着
走向熟悉的校园,
怅然若失,像一个游蜂……
他红着脸,低着头,羞愧万分,
默默地
第二次迈进你的门庭……
他尴尬,
感到几分忐忑,几分丢人;
他寻觅,
师生最纯真的感情
和逝去的宝贵光阴……
日月如梭,流年若梦,
青春易逝难追寻,
觅春者,非他即我,
他和我,本是永不分离的形影……
一别三年,我失去了许多东西,
但得到的,却比失去的更为贵重!
是的,整整三年,
我学业荒废,
耽误了这梦一般的青春;
但是从可敬可爱的父老乡亲们身上,
我懂得了,该怎样做人!
三年来,罩在我头顶的是一块愁云,
蓦然,一夜之间,
闷雷在天空炸响,
闪电将愁云撕开了裂缝!
我,一株柔弱的小草,
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也许会使我
迅速地
茁壮地
成长起来,
但也有可能
无情地
摧毁我肤浅的根茎……
我说不上是感伤还是激奋,
我说不上是彷徨还是坚定,
我说不上是现实还是憧憬,
清清霍都峪哺育了我,
从她的“血管”里,
我汲取了无尽的力和能,
作为她的儿子,
我庆幸没有患上“软骨症”!
家乡期待着,
他们的儿女
有理想,有志气,
有孝心,有学问,
有足够的聪明才智,
来建设一个美丽富饶的新农村!
我暗暗发誓,
一定要回报这份期许,
这份信任!
挥挥手告别空虚和苦闷,
此刻,我的胸中,
感到无限的充实和丰盈!
啊,伟大的博爱的曙光,
给我的生活带来一片光明;
温情的仁慈的春神,
给我的心田染上一片葱茏。
一面胜利的旗帜
在我的心底徐徐升起来了,
升吧升吧,和我的思想境界一起上升!
我这一次奋臂啊,
但愿不是孤注一掷,
而是不甘沉寂的马达
又一次启动;
我这一次闪光啊,
但愿不是回光返照,
而是不甘黑暗的火炬
又一次高擎!
我有一支倾诉心曲的神笔啊,
我要用它来描绘“四化”的蓝图,
构画明天的美景,
而不是用来
发牢骚,吐苦闷,
诉委屈,泄私愤……
我之所以重返母校,
还想更快地磨利我的笔锋——
邪恶正向善良的人们挑战啊,
我们怎能玩世不恭?
黑暗正向美好的光明反扑啊,
我们怎么不闻不问?
陋习正向新的风尚进攻啊,
我们怎能甘拜下风?
历史正向新的时代前进啊,
我们怎能看破红尘?
难道不是吗?
我们的有些前辈,
已经习惯于官僚,教条,麻木不仁;
我们的有些领导,
早就懂得了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于是,我们的有些同胞,
便学会了——
拍马屁,看风向,阿谀奉承;
便学会了——
走后门,拉关系,曲意逢迎。
于是,升官,提干,
不该上的窃居高位,
交好运,平步青云;
有才华的埋没草野,
难出头,默默无闻……
(其实,也没必要对高考过于迷信,
这众生同挤、万人瞩目的“独木桥”,
未必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正义、公平、透明。
有势者自有监管缺陷和漏洞可以巧妙利用
当权者自有穿越制度壁垒的“铁头神功”。
有粗腿的俗子
分数不够可以“冒名顶替”上大学、入技校;
无关系的山里娃
考上大学交不起学费只好受死苦、“扛长工”。
多年后媒体曝光的诸多高考丑闻即为佐证。
黄钟毁弃啊,瓦釜雷鸣,
这新兴的“关系学”,
如今已蔚然成风)
追忆青涩的岁月,痛不欲生;
咬住青春的尾巴,毫不放松;
于是,背单词,演习题,我昼夜兼程;
于是,熬半夜,起五更,我分秒必争;
于是,借同学的本,敲老师的门,我“不耻下问”;
于是,“尝”复读的“胆”,“卧”母校的“薪”,我意志坚定!
三个月,九十多个难忘的日日夜夜啊,
留下演算过五千多道各科习题的
三十余个密密麻麻的练习本……
不管这次短暂的复读意味着什么,
我都将它看作人生的“分水岭”——
或者是早春的晨曦,
展现在我面前的是前途漫漫,关山重重;
或者是秋日的晚霞,
陪伴着我的生命,
轰轰烈烈地燃成灰烬……
啊,“这是最后的斗争!”
上面这首长诗《追春令》,描绘的是我青少年时代的一段短暂的复读经历。今天人们所说的复读生,一般指的是高考复读。也就是高考应届生未能如愿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再复习一年功课重新参加高考。复读是对高考成绩再次提高的方式,一般情况下复读在高考补习班进行,也有的学生根据具体情况在家复习。而我这里所说的则是中考复读。经历过那段岁月的“60后”、“70后”都知道,上世纪80年代,“十年浩劫”刚结束,高考刚恢复,百废待兴,国家急需各种人才。那时没有扩招,也基本没有高收费的民办高校,农村的孩子考不上大中专学校,就得一辈子与“土坷垃”打交道,要想跳出“农门”,走高考“独木桥”别无选择。千万考生的眼睛都盯着全国有限的大学资源和有限的学习名额,考上大学简直是一个家庭的荣耀。而在偏远农村,中专文凭更吃香,上大学首先要上高中,高考竞争更激烈,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未知数,而上中专,同样是毕业后国家包分配,又可以早点进入社会挣钱,所以家长和考生选择上中专、技校、师范的占很大比例。我的初中老师段张锁、李慧芳等人都是恢复高考后最初那两年考上中专、师范走的。那时候,农村基础教育落后,师资力量薄弱,一所普通初中只有极个别尖子生才能一次性成功。很多平时成绩很好的学生因为考场失误落榜,只好选择了继续复读,绝大多数中学相应地开设了复读班。为了考上中专、技校、师范,有的考生甚至复读三四年之久。有的家长不惜血本,即使砸锅卖铁,也要将儿女送入中专身深造,为的是毕业后能有一个好的前程。记得我一个初中同学的父亲,为了孩子复读,将家里的耕牛也卖了。
那是我初中毕业回到家乡务农的第3年,也不知远在太原的姐姐从哪里听说这一年技校、师范录取的人多,一再撺掇父亲让我再次参加中考。迫于他们的压力,我只好勉为其难,于中考前三个月,腆着脸来到河底初中,开始了紧张的复习并参加了中考考试。那时候,大多数复读生都有自卑感。当看到昔日不如自己优秀的同学考得比自己好,一个个拿着中专、技校、师范录取通知书奔走相告时,失败感、失落感、自卑感便会油然而生,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他们还会把考试失败的影响融入生活中去,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如果不能摆脱这种心灵上的阴影,对保持身心健康、提高复习效率是很不利的。虽然我跟他们有所不同,我是被动地消极地来复读的。但当年那般“自命不凡”的我,如今却来复读,与原比我低两个年级的小同学们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难免会有些不自在。人生能有几回搏?我想,“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这一趟。不服输的性格促使我迅速摆正位置,调整心态,尽快进入学习状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我制定了一个“淡长补短”的复习计划,将自己的语文、历史、地理、政治等优势课业粗略过了一下,从补弱项、补数理化重要知识模块入手进行强化补习,开始了“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复读生活。由于三年繁重的农村体力劳动,使我几乎将中学时代学到的知识全就着馍吃了。所以,尽管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狠狠地拼了一把,“较劲”似的几乎将初中数理化、英语课本和参考书上的练习题整个过了一遍。据不完全统计,光各科练习题就做了5000余道,练习本用去30多个。尽管最后的结局仍然是功败垂成,没有能进入中专技校或者师范就读,但值得欣慰的是,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复读过程中,我结识了一些优秀的诲人不倦的老师,结识了一群善良的友好的同学。他们中,有我后来供职企业的“老板”——四通煤矿矿长崔有文,有临汾武警支队副支队长李文锁(他是我嫂子的二弟),有尧都区综治委主任秦文革等等。在这里,还有两个女同学是必须要提及的,一个是我们村的郝俊玲同学,一个是西凹村的范满蝶同学。复读时,我和李文锁是同桌,她们俩则坐在我们后一排。在我复读的那段时间里,她们俩在学业上给我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和支持。每当我在学习上遇到什么疑难问题,只要问她们,她们就会毫不迟疑的放下自己的功课给我耐心讲解,直到我弄懂为止。对同学们对我的包容、鼓励和帮助,我从心底由衷感佩。记得有一次语文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作业,写一篇有关团结和谐班集体的作文,题目自拟。我有感而发,写了一篇《珍珠·月牙·繁星》的作文,将同学们一顿好夸。最后,意犹未尽的我还写了一首诗作为结尾:“银亮的月牙,像小船,轻轻地荡在晴朗的天际。你应当感到幸福啊,因为你置身在珍珠的海里……”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昔日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们如今都已两鬓斑白,步入天命之年。但当年河底初中那段短暂的复读经历,却成为我一生无法抹去而又倍感珍惜的精神财富。每当午夜梦醒,我回想起梦境中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从依稀的记忆中搜寻着他们的名字,回忆着三十年前的一个个生活片断,曾经的纠结与欣喜、追求与失望、拼搏与辛酸、分离与不舍,依旧那么鲜活、那么生动,久久不能忘怀。(晋能集团四通煤业 马关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