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关锁：插艾食粽话端午

文/马关锁

桃花翻云、梨花带雨的春天过去了，万木繁阴、麦田流金的盛夏相伴着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端午向我们走来。

也许是年过五十容易怀旧的缘故吧?颤抖的笔尖，首先触动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过去，人们是非常重视端午节的。节日前几天，妇女们就忙着做香包、做大小人都要穿的兜肚、缝在小孩肩膀上的小老虎、围在小孩脖子上的涎水牌牌、穿在小孩脚上的艾虎鞋。无论走进谁家，坑上都放着彩色的丝线和绸布碎片，都飘着香草的清香。记得母亲和村里的一帮大姑娘、小媳妇们坐在炕上，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说说笑笑，或是唱着“野雀子(喜鹊)喳喳，喳梅花，梅花坡里谁来了?干啥里?给咱女子保媒呀……”，“小白菜呀，夜夜的哭呀，三两岁上死了娘呀……”之类的民歌，而我和比我小几个月的邻居小妹妹则围在她们身边抽抽丝线、跑跑小腿，意在换取她们手中的香包。端午前一天下午，男人们上坡割艾叶，到羽杆地里摘羽杆叶(即芦苇叶，蒸软米时将芦苇叶铺在容器底部，蒸出来的米带一种清香的味儿)，女人在家拣米淘米，然后生火蒸米。这米要整整蒸一个晚上，这样蒸出来的米放两三天都不坏。端午天未明，家家户户门缝里、窗棂上都插上了艾叶。人们穿着新的或漂洗一新的衣服，有的带香包、有的穿艾虎肚兜、有的手脚腕上挽着百索(用五色线合成的彩绳)、有的挟着肩纳老虎胸系香包脚登艾虎鞋的孩子，担提着水桶向井边走去。往回走的人已经洗了脸，提着水，还不断捋着路边可以用来泡茶喝的各种草叶(人们说用端午清晨的河水或泉水洗目可以除眼疾，用端午清晨扯的百草叶泡茶喝能治百病)。水凉丝丝的，甜丝丝的，洗洗脸，眼睛亮，喝两口，百病消!亲切的、欢乐的、祝福的问候，在彩色的溢满了香气的人流中飘然散开。早饭喝雄黄酒，吃凉粉和软米，个别人家也有包粽子的。饭后，亲戚间本家间邻里间相互送米品尝。少年时代的每一个端午，我都是在无限的幸福和兴奋中度过的，特别是黎明，早早就醒来，悄悄地闭着眼睛，等待妈妈给我挽百索、穿新衣、系香包，那时我的心里总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

端午，又叫“端阳”，是我国进入盛夏的岁时节日，中国国家法定节假日之一，并已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最初起源于对禳灾避邪的需要，吴越之地春秋之前有在农历五月初五以龙舟竞渡形式举行部落图腾祭祀的习俗。后因诗人屈原在这一天死去，便成了中国汉族人民纪念屈原的传统节日。端午节有吃粽子、喝雄黄酒、挂艾叶，薰苍术、白芷，赛龙舟的习俗。端午时节，天气变热，人们所称的五毒(蛇、蝎、蜈蚣、壁虎、蟾蜍)开始活跃，各种有害细菌繁衍速度加快，加上暑疫，严重地威胁着人类和家畜的生存。过去，在人们无力和自然抗争的情况下，便请出他们崇拜的图腾。老虎是百兽之王，在人们的心目中享有无上的威望，自然成了公认的图腾形象。于是端午这天，老虎的图象就高高悬挂在家家户户的门楣之上，脚下踩着五毒;人们都穿着老虎背心和兜肚，小孩则是头戴老虎帽，背悬老虎香包，脚登艾虎鞋。在生产和生活的漫漫实践过程中，人们又逐渐认识到或发现了一些草的香气可以用来驱除五毒、一些矿物质可以灭害消毒、公鸡爱吃蝎子等，于是人们便用香草薰房子，佩带用香草做的饰物，采草喝茶，采草治病，喝雄黄酒，用雄黄薰房子，孩子们的袖口上缝香包，猪牛羊马驴骡子也都戴上类似的香包，称之为“马牌”。过去，每到夏季，各家里都要割好多好多的艾蒿，扭成长长的粗粗的艾绳晒干，天黑后点燃用来驱除蚊子。由此看来，端午的最初起源是出于人们维护生产和生活环境的需要。

纪念屈原的传说最早出自南朝梁代吴均《续齐谐记》和北周宗懔《荆楚岁时记》的记载。屈原是战国后期楚国人，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文学家和进步的思想家、政治家。他的一生都在激烈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度过，并想通过楚怀王来实现自己“举贤授能、国富法立”的政治思想。但他的进步主张却触怒了楚国的反动贵族势力，受到卑鄙的诬陷和残酷的迫害，被长期流放楚国的南方。在五月初五这天，听到楚国被秦攻破的消息后，他愤而投汨罗江自尽殉国。据说，屈原投汨罗江后，当地百姓闻讯马上划船捞救，一直行至洞庭湖，始终不见屈原的尸体。那时，恰逢雨天，湖面上的小舟一起汇集在岸边的亭子旁。当人们得知是为了打捞贤臣屈大夫时，再次冒雨出动，争相划进茫茫的洞庭湖。为了寄托哀思，人们荡舟江河之上，此后才逐渐发展成为龙舟竞赛。百姓们又怕江河里的鱼吃掉他的身体，就纷纷回家拿来米团投入江中，以免鱼虾糟蹋屈原的尸体，后来就成了吃粽子的习俗。看来，端午节吃粽子、赛龙舟与纪念屈原相关，有唐代文秀《端午》诗为证：“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家乡人端午节要在日头冒红之前将拔艾草别到门楣上或插到门框边的砖木缝缝里，这一风俗至今仍在延续，其来源与黄巢造反有关。话说唐僖宗乾符年间，唐王朝盛世不再，已经走向没落，贪官污吏，横行霸道，各项税费，多如牛毛，黄河流域，连年荒旱，百姓生活苦不堪言。黄巢是以贩私盐为生的，可运盐驮队常常被官府随意扣押，好多老百姓长时间连一点儿盐都买不到。黄巢对唐朝官府的腐败极为愤慨，聚集数千人拉起起义队伍后，他专与官府和恶霸作对，杀富济贫。官府对黄巢恨之入骨，一面派兵剿杀，一面散布谣言，说黄巢的人马所到之处，杀人如割草，鸡犬不留。百姓信以为真，惶惶不可终日，只要听说黄巢来了，便纷纷出逃。那一年，黄巢率部打到河南邓州，见有不少人抢着朝城外跑。其间，有一妇女行为怪异，怀抱五六岁的男孩儿，手拉三四岁的小男孩儿一路随众而来。黄巢问其故，妇人说：“县衙差人挨门传话，说黄巢来了要血洗邓州，对女人先辱后杀，对孩儿斩草除根。男人们要被抓去护城，妇女孩子能逃得还是先逃吧。”黄巢又问：“那你抱个大的，拉个小的是何道理”?妇人说：“大的是邻居家的，他的爹娘叫官兵给害死了。小的是我的孩子，万一黄巢杀来，扔掉自己的孩子也要替邻家保住这根独苗呀”!

妇人的善良之举令黄巢十分感动。他说：“黄巢也是受苦之人，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了才起来造反的，我是专门对付坏人的，不要相信那些谣传”。“嗨!跟你一时说不清，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说黄巢长着三只眼，青面獠牙，能把小娃娃生吞活吃了”。黄巢哈哈一乐说：“大嫂，你看俺有几只眼，你看俺有没有獠牙?俺就是黄巢呀”!妇人见眼前这汉子虽气度不凡，倒也和蔼可亲，想一想，大概不会有人自称他就是官府捉拿的黄巢吧。于是说：“俺且信你一次，可又怎能证明你不遭害老百姓呢”?黄巢说：“请大嫂放心，我是爱护老百姓的。”妇人仍然摇摇头，似乎无法理解。黄巢情急生智，顺手揪了一把路边的艾草送给妇人说：“大嫂，俺们计划五月端午正式攻打邓州，现在还有几天时日，你可以回去告知所有百姓人家，让他们端午节那天，家家门楣上插上一把艾草。凡这号人家，俺们绝对保护”。妇人回城后，立即挨家挨户告诉了乡亲们。五月初五一早，邓州城内外的贫苦百姓，家家门楣插上了艾草。黄巢起义军入城后，这些人家果然相安无事，而那些土豪劣绅恶霸却得到了应有惩治，城里百姓一片欢腾。此后，端午节插艾的习俗便沿习至今。顺便介绍一下，端午节过后不久的五月十三，被称为“雨节”。民间流传这天是关老爷磨刀的日子，磨刀时所用的磨刀水滴下来了，所以天就降雨。说来也巧，这天常常下雨，不下大雨也下点小雨，即使大雨小雨都不下，天气也变阴。因之，家乡河底有俗语云：“大旱旱不过五月十三”。旧时如遇五月十三这天滴雨不落又骄阳似火，则预示全年大旱。于是，民间便举行仪式求雨，请龙王爷显灵降雨。新中国成立以后，求雨之俗渐渐泯灭，只留一些传说而已。

端午节是一部厚重的民俗文化典籍，是人们由图腾崇拜到认识世界、由物质生存需要到精神文化追求的记载。通过这种口传身授的节日载体，歌颂屈原志洁行廉、上进爱国的美德并使其万代传承和亘古发扬，是我们义不容辞而且迫在眉睫的艰巨任务。(马关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