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想做您的“年味儿”
母亲在电话里听到我说火车过了杨凌快要到宝鸡时,她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没等她问我直接抢答:“妈,我想吃饺子,最好多来点”。这是我想了一路,觉得比“妈,不用麻烦,你做什么方便我吃什么”更好,我想也是母亲更想听到的,虽然作为子女,我更想说我没说的那个。
这是我上班的第一年,打中秋的时候,我就像老矿工告诉我一样,告诉母亲“煤矿过年不放假,回不去哩”。老矿工告诉我的时候我不相信,我告诉母亲的时候,她也不信。老矿工说得次数多了,我就信了,我说得次数多了,母亲也开始相信了。母亲和我不一样的是我信了之后就真得不打算回去过年了,她却还是隔三差五不停地问我过年回来吗?问得多了之后,我老是把她“过年回来吗”的疑问听成“过年回来吧”的呼唤,潜意识存在了脑子里,也开始打起来过年怎么回家的小算盘。
说实话,母亲对这个新年的期待程度超乎了我的意料,以致于我开始质疑她常挂在嘴边的“过年越来越没意思,没有‘年味’了。”这句话的真实性。虽然我知道,她期待过年是因为“年”能把她的儿子带回家,或者说她期待的压根不是过年,就是她的儿子回家。
我想起了姐姐刚出嫁那年,年夜饭摆好后,我一如既往地给全家人分筷子,那时已经读大一的我却算错了亲情里的算术题,当多出第5双筷子时,我才意识到我们的五口之家已经只有四个人了,童年和姐姐吵架时常说的“你长大肯定没人要”之类的“祝福”终究是没有实现,这个家还是我的家,却成了姐姐的娘家,这让我久久不能适应。因为还是这个家和家人,她却更多地用“去”和“来”这两个字,而不是说“回”。欣慰的是母亲带大的外甥爱在这里,老把他妈的娘家当自己的家,也把更多的“回”字还给了我,我因为这个经常开心。
大年初二,姐姐三口早早地来了,不到三岁的外甥见面就直蹦到我怀里,从零食到玩具说了一堆,我一一记了下来,同时把他一直挂在嘴边的“乐迪”和巧克力给了他,外甥特别爱吃巧克力,往往是一大盒逮着就吃完,母亲他们总是怕孩子吃坏牙齿不怎么让吃,不让吃外甥就哭,我看着难受就又偷偷地给。趁着外甥吃得开心,我赶紧行使了一把发压岁钱的权力,把准备好的红包给了他,小家伙看见红包比巧克力还开心,突然一声“舅舅”,又让我开心了好久。我知道巧克力不只是甜味,更是小外甥的年味。
妈常说:不过十五都是年。记忆中的年很长,年味也很浓,一直从腊月下旬到正月下旬,年还过不完,年味也迟迟不肯退去。那时过年买的新衣服里是年味,滚得铁环里面是年味,杀年猪的叫声里也是年味……长大了,物质生活也越来越好了,新衣服不用再等到过年才能买,鱼鸭海鲜不用等到过年才能吃,家门也不再需要左秦琼右敬德的守护,年也就越过越没意思了,年味也就淡了。
初六要离家上班的那天,母亲又开始忙乎着问我想吃什么,给我收拾这收拾那。吃完一大碗饺子,我又出发了,父亲母亲送我出了家门。我知道,送走了我,父母也就总走了他们的年味,我没有再像上学那会懂事地喊:“回去吧,这么大人了不用送”,而是让他们一直看着我上了班车。
晚上火车快到榆林的时候我给母亲打电话报了平安,母亲依旧像鞭炮一样唠叨不停,“多休息把饭吃饱,干活一定要小心……”我一一记在了心里,我知道,母亲又开始放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