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建庄矿业:那山、那岁月
蒲白建庄矿业:那山、那岁月
我家就住在秦岭山下。屋后是一座大山,门前是一座大山;再往里走更是延绵不断的大山。把这些山走到尽头就是陕南的商州了。山间有条河,河水从崇山峻岭的沟沟岔岔汇聚而来,不知疲倦地潺潺流淌。小时侯我们一群顽童光着腚在河水里嬉戏,往竹篮里放点馍渣儿,篮底压块石头沉入深潭里,就能捞上许多活蹦乱跳的小鱼。
春天到了。迎春花,灯笼花、打碗碗花、百合花相挤相拥,竞相开放;青的是松,翠的是柏,绿的是如毯的草坪,所有的山坡都被春的绚丽多彩覆盖的严严实实;暖烘烘的太阳就悬在山顶上,浓浓的春意把人熏醉了。山里娃娃上学要到数里路的山外去。学校没有开灶,中午放学,山外的孩子就雀跃着回家了,闹哄哄的教室变得空旷而冷清,我们几个山里娃娃就拿出硬梆梆的包谷面馍来啃;有时侯连馍也断了顿,山里人播下的是希望,收获的是苍凉!
我们那两届的中学生中没有人考上大学。离开校门,我便又回到山坡下的茅屋里。
我穿着土布鞋,缠着裹腿,扛着七、八斤重的铁蛮镢,跟着大人上山开垦荒地,傍晚收工时还要捎带背一捆柴火回家。灶膛里的火光映照在母亲的脸上,洋芋糊汤在锅里蒸腾着热气,用萝卜叶子泡的酸菜已摆上桌。山地贫瘠不长麦子,想吃碗面条或是半个白面馒头都成了奢望。
大山依然是那样的青绿厚重;河水依然是那样潺潺清冽;山坡依然是那样的绚丽多彩。山谷里幽幽地静,吼上一嗓子,就惹得满山都起了回声。遇到下雨天,河水就变得狂躁无比,喘急的水流肆意撕扯着、冲刷着岸边的泥土,浓烟般的大雾把沟沟岔岔涌得慢慢荡荡,吞噬了山的巨大形体,唯听冲天的洪水声在咆哮!
父亲终于可以躺炕上呼呼大睡,以解除多日的劳累;母亲照例拿来针线筐,重复她那永远做不完的缝缝补补。遇着这样的鬼天气很是令我懊恼,那讨厌的大雾就像蒙在眼上的一块破布,撕不去,扯不掉;我怏怏地坐在门墩上,像挨了一记闷棍的看家狗。悠然间,那关不住的思绪就立马飞远了——大山以外是个什么样子啊?
听山里有个出过远门的人说,塬下边有火车。坐在火车里端一杯水都不会被摇倒;火车上的乘务员还会把米饭盒送到旅客面前,米饭里还有青菜炒肉片——那可是相当的馋人了,山里人逢年过节也不能吃上这样的饭;据说吃完一盒米饭的功夫,那火车就跑出去几个州县!车窗子外边那些成行的树木、电线杆子、整块整块的庄稼都“刷刷”地朝着后面倒退过去;呀,真是太令人神往了!村上一对老夫妻一辈子没出过山,听说后,便背着几个包谷面馍,走了50里山路去看火车,当他们看见那横卧在地上的庞然大物呼啸着飞奔而来时,竟吓得向后跑了几百米,爬在地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总之,我想离开大山了!
这一年春节刚过,门上的对联依然鲜红。煤矿来招工,没人愿意去,我去了。母亲哭坏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然而母亲却抹着眼泪一针一线给我逢了一套里外三面新的被褥,按当时的家境,算是很奢侈了,我参加工作后盖了十几年。
山间的小路曲曲折折,母亲陪我在小路上行走,潺潺的河水随着我的脚步一路流淌。我不敢看母亲的脸庞,这些天来她始终泪眼未干。我让母亲不要送了,回去吧,母亲就停止住了步。
走了很远很远,我回眸凝望,大山依然厚重无语。山坡下的茅草房逐渐变得模糊,一缕炊烟从屋顶升起;母亲孤孤的身影仍在春寒料峭中伫立。
我揪走了母亲的心,牵走了大山的情,成为一只在外漂泊几十年的风筝。
蒲白建庄矿业:查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