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蝶心语(散文)
文/刘培华
蝉:
随着强台风“烟花”的登陆,美丽的黄河三角洲也接连几天的暴雨不断。我不记得何时破茧成蝉,当我终于从昏昏沉沉中清醒时,却发现自己飞落在三层楼房的一户人家的一张纱窗上。纱窗里面的窗台上,有一株像玉米般葱郁的植物栽在一个大大的花盆里。绿色,使我有了安全感,所以我非常想接近它,那里面有我所需要的玉液琼浆。
说真的,我非常羡慕人类,无论哪里受灾受难,总是会得到帮助和解决的。而我们动物就惨了,那些高级和稀有动物还好些,因为人类颁布了动物保护法,据说这法还真厉害呢,如果谁违犯了,一经查出,轻者罚款重者判刑呢。只可惜像我们这些低级的小动物或昆虫就不行了,特别是像现在的我。
好像刚刚雨过天晴,距我十几米之下的地面上有一片草坪,几个抱着孩子的主妇们在闲聊着,几只狗仔在主人疼爱的目光中相互嬉闹着,是那样的幸福、快乐和无忧无虑。有上班的人三三俩俩地经过,我不敢飞下去,怕被她们发现抓了去给孩子们当玩物、做美餐。
这时候,一只狗对着一对从它身边走过的相互牵手的情侣低低地却是阴沉着吠了几声,吓得那女子惊叫着欲将整个身体蜷缩在那个男子的怀抱里;男子非常愤怒,搂着女友抬起一脚!狗被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嚎嚎”惨叫声更大了,这时,从楼宇门冲出几个人来,不问青红皂白,他们仗着人多与这对情人指手画脚,大吵大闹,还差一点动手……
我出神地看着这场我都能辨别出是非的简单事故,感觉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难怪说小品的范伟老是说:同样是生活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大中国,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刚才我在羡慕人,可我现在却又羡慕起狗儿。来生咱也要变成一条狗,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只要能得到人的宠爱,即便凌弱而遇强,也会有主人挺身而出:打狗也要看主人嘛!
蝶:
尽管这是一个阴霾的早晨,但空气中弥散着的淡淡雨丝让人的嗅觉非常舒畅。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将自己的工作平台开通,点击浏览网站。首先进入自己的文学公众号平台“鸣丁书屋”,论坛虽然因我的疏于料理,但毕竟是自己开辟的文学乐园,上传稿件,每天都有一些留言点读,通常我都会做简单明了的回复和解答——因为我现在从事业余文学创作。看看今天是谁第一个到“书屋”光临了。
就在我沉浸在浏览留言谬赞的甜蜜之际,突然“嘶嘶…嘶…”的几声长鸣,我的心一窘,“呼”惊地冒出了一身冷汗!我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在我书房里。“嘶…嘶嘶…嘶…”一声高过一声,大有“呼之不出,绝不罢休”之誓。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细听,是蝉鸣,细看,发现窗纱上一只蝉在鼓噪呐喊。我悄悄地起身,捏手捏脚地打开一道窗缝,为了不惊动那只蝉。
蝉:
天渐渐地有些放晴了,隐隐地我听有其它伙伴在楼那那边的树上唱歌,我高兴得忘乎所以,急切地想让它们知道我也在这里,于是我放声嘶鸣。不曾想这一叫惹来了杀身之祸,只听到“吱”的一声响,虽然这声音小过我鸣声数倍,但在我听来还是如同炸雷一般。我慌了神儿,想飞起来可是翅膀却振动不了,不知是吓得还是咋得。没办法只好一动不动地趴在纱窗上听天由命吧。
主人来了,来到窗前上瞅下看。突然我看见她眼睛一亮,噢!天哪,她终于发现了我!
蝶:
的确是蝉,且在我看来还应该是一只年轻的雄蝉。它躲在纱窗的左上角,不经意的一瞥还真难发现。我往楼下望了望,并没有参天大树,它是从哪里飞来的呢?哦,是昨晚大风使它蝉变后飞迷路了。此时,它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我想它心里一定非常恐惧,在它眼里,我一定是最大的天敌。
我这人天生好奇心重,走到窗台前仔细地观察,倒要看个清楚这蝉的模样还有它哪来的气力有这么高的分贝。
这只黑褐色的蝉,背上带着几个绿色的小斑点,相对于健壮的身躯,它的六条腿是那么瘦弱,每条腿的尖部都分开一对微毫的岔,不细看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那看上去像玻璃一样但却感觉不能转动的眼睛上方有一对小小的触角,稍稍有点暗红色,它的声音是依靠腹部的力量推动发出来的。我怕它飞走,伸手去抓它,谁知它扑的一声,不太敏捷地飞到了纱窗下面,晃得我差点掉下楼去,好险,差点为它送了命!于是我拿起一条毛巾将它轻轻逮住,然后拿到房间里面来再放到纱窗上,它乖乖地没有飞,翅膀唿扇,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蝉:
在她向我走来那一刹那间,我有些晕了。朦胧间,仿佛自己在做着一个梦,梦中有一只穿浅绿色纱珑的蝴蝶,依稀还记得我叫她“飞儿”,她叫我“知了”。怎么我一睁开眼,她就变成了人了呢?这时候我不害怕了,我看着她并大声地呼喊着:飞儿,飞儿,我是知了呀。只可惜传到她的耳朵里,就成了嘶嘶的嘶鸣。唉,她变成了人以后就听不懂我们昆虫的语言了,我难过的一下子减少了一周的寿命(据我们长辈讲,我们蝉的寿命出土后存活期大约短短2周左右,最短的只有可怜的3-5天,最长的也只有45天左右)。
蝶:
蝉大声地鸣叫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慌、饥渴还是失去了自由。听着这燥人的声音,我的心都跟着揪得慌,于是对它说:蝉,莫怕,我不会加害你的。这几天有台风,你先待在我的屋子里,这儿有你吃的、住的。等天好了以后我再让你飞走好吗?蝉儿似乎是听懂我的话,不再叫了,但却是剧烈地扇动着翅膀。你还想干什么呀?你的翅膀太薄了,蝉!我心疼地说,可千万不要使劲的扑腾,折了翅膀你就飞不到你的家园了。
蝉一定是听懂我的话,安静了许多。我坐在椅子上把他捧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脊背、羽翼,陷入了一种无名的意境之中。
蝉:
其实很多时候,人类是不及我们动物甚至我这样的小昆虫的,因为我们有先知先觉的功能。比方说现在,我知道飞儿的心思可她却不知道我。我是多么的焦急呀,飞儿到底是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温柔的抚摸,让我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我只有轻缓地颤抖着羽翼搅动她的视线,激活她的记忆。
蝶:
突然,我发现蝉有两付翅膀,在纹脉清晰的大翅膀下面还有一对小翅膀,是大的二分之一。这新大陆一样的发现,触痛了我情感的禁区:“无论我们谁先离开这个世界,那么都一定要在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变成天使飞到人间去。若是怕认不出哇,那就生出两付翅膀,借你一付去流浪……”曾于床榻上的嬉语,竟然这般巧合?
蝉:
飞儿终于想起我来了!
一个雨天,她因贪玩而淋湿翅膀不能飞舞,我不畏生死用一片花瓣为她遮风挡雨,从此我们相爱了!回想前世在一起的情景是多么的幸福……尽管我们是同类,但是终因门当户不对而分离。记得那个夜晚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她一身的浅绿,颤抖着生命给我讲述了那段化蝶的痛苦和美丽。我是大自然里的最无为之辈,拿什么来拯救我的爱人?我只有对着星空在心底无雨地哭泣!
看着此时对着我冥思的蝶儿,我预知我的生命即将终结了,因为佛告诉我,蝶儿能想起我之时,就是我的蝉生消失之际。
蝶:
我起身回到了电脑桌前,在那里寻找关于我爱的一切回忆,同时也在寻找关于蝉的生命起源……
蝉:
飞儿离开我去工作了。我知道她在将今天发生的关于我这只蝉的故事以文字的形式写下来。但她到底知道我是谁吗?
蝶:
我现在没有心情继续下去,思絮如麻。蝉在书房里时不时地发出“嘶…嘶…嘶”哀鸣,一声弱似一声,仿佛到了生命的终极限。我一会抬头看一眼,一会看一眼。它恹恹一息的样子没有一点气力,连纱网都抓不住掉在了冰凉的窗台上。我在水里调和上一点砂糖,把蝉的吸管(嘴)部分浸到糖水里,我自为这对它来说应该是琼汁吧,我又怕它热,拿来小小香扇为它摇摆纳凉。我当它是我的天堂所爱,我要竭尽力量挽留它的生命!然后我又将他拿到大大的花盆里,我想这是最靠近自然的方式了。
然而无论哪般的努力,这小小的蝉儿都是一付意欲升天的感觉。我哭了:“知了,是不是我害得你呢?我要是不把你拿到我的屋子里来,你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可即使我将你拿到屋子里来我也并未加害于你呀?虽然蝉的生命只有几周的时间,但你看上去如此的年轻,至少也能再活上十天半月的呀。知了,你知道当我看到你有两付翅膀的时候,已经将你当成谁了吗?”
蝉:
飞儿叫我“知了”,她真的知道我是谁了,在我的生命即将化做香魂一缕的时候。然而我又是异常的悲哀,因为我在佛面前许下诺言:我愿用一生的时间来换取蝶儿在七夕那天与我的相知和对我倾诉。现在这个时刻来到了,我不能失信于佛!
我看着前世心爱的蝴蝶,想着她这么美好妩媚的女子,情锁深闺几千个日夜,她要受怎样的煎熬?
我努力地在为她残喘着生命,尽管我的蝉魂已经开始慢慢地离开我的蝉壳向上向上……
蝶:
我真的好累,趴在蝉的面前睡了……
蝉:
蝴蝶睡了,而我就要远走。我的魂抚摸着她的周身,围绕着她的厅堂:我看见一付副蝶的标本挂在她的闺房。那是前世她的身躯,冥冥之中她是知道的吧?因为她一直都那样的喜欢蝶,都以蝶自谓。我心爱的蝶呀,多希望你能睁开眼,让我再看看快乐的笑靥……
飞儿,还记得我们一起的欢乐时光吗?虽然短暂,但却是芸芸众生们倾其一世的向往。我知道你怎样的痛便是曾经我们怎样地相爱呀!
冥界催命的钟声一声紧似一声,我再不敢怠慢。若是七夕子时我不能归位,那么我将永远不得超生! 我恋恋不舍频频回顾甜蜜的疼楚,滚滚红尘只留下我渺小孤单的飞儿。我不知道在无我的日子里,有谁还能如我般走进她的心田?!
蝶啊,去寻别一处花园吧。若想成对成双,不知哪年哪月在哪方?我美丽的蝶呀,只要你张开翅膀,定然是会有一座妩媚的花园让你尽情地舞蹈!
蝶:
知了,恍惚间,那蝉儿变成了你的模样。莫非这个七夕来我身边的这蝉儿是你?借我生出一双翅膀吧,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远走他乡……
蝉:
蝶在梦中呓语,呢喃着,碎了我的意志,溃了我的灵魂,我没有一点飞天的力量。我忽然下了一个决心:我要留在她的身旁陪她一起度时光!
于是,在子夜钟声敲响的最后一下,我静静的睡在那株郁郁葱葱的“家园”了。佛啊,也不是我情痴,我怕下一轮回没有这样好的运气遇到我深爱的蝶;佛啊,也别惩罚我们,我宁愿永不超生,只要能守着我的蝴蝶,哪怕化做泥土护花……
蝶:
就这样睡着吧,千万别醒啊。我怕我一睁开眼睛,抱的又是一个空枕;我怕我一睁眼睛,独守的又是一盏孤灯;我怕我一睁开眼睛,再也听不到你给我弹奏的《梁祝》曲;我怕我一睁眼睛,你又变成一只蝉与我生死两茫茫……
我悲伤地沉浸在幸福中,我寂寞地融入那丰富思绪里。
七夕的黛色里,我们的爱巢,散发着“勿望我”的淡淡忧伤,我终于了了我的夙愿,化蝶飞泪为你长袖起舞诉衷肠……
蝉:
我停止了鸣唱,静静地端详着她梦中含笑的脸庞,静待七夕子夜钟声敲响。
所谓暮蝉声尽落斜阳……
写在七夕之际。故谨以此篇,献给您及您的所爱,愿你们相亲相爱相珍惜……
乡隐居士
辛丑初秋于黄河入海口鸣丁书屋
作者简介:刘培华,笔名:乡隐居士,57年生,利津人;中国散文学会、中国煤矿作协、山东省散文学会、东营市作协会员,《东营日报》特约记者,《利津商业史话》编委,《中国乡村》杂志编辑。作品发表于各大报刊和网络平台。